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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 黄粱一梦 (三)

假如早在梅长苏入京前,他和萧景琰就在江湖上相遇了。
这样的一个故事。

一个雪人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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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左盟分舵。

黎纲将他们引进别院,吩咐院中的侍从好好照顾萧景琰和列战英,便向他们告辞。列战英一路上都吞吞吐吐,像是有一肚子话要和萧景琰讲,黎纲离去后他挥退了侍从,亲自解下萧景琰的貂毛领子:“殿下,您怎么说住就住进来了,万一江左盟……”

萧景琰却不放在心上,屋里置了火盆,想来是分舵主怕自家宗主没准会到别院来转转,干脆将屋子都烤暖和,进来就觉得热。他抚去衣上落的雪,让列战英也把外袍脱了,靴子上的雪逐渐融化,一步一个脚印,再慢慢被烤干。晚上果然是下雪了,遇刺之后他们从云台酒楼出来,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萧景琰拒绝了江左盟提供给他们的马车,和列战英骑上马,跟在梅长苏的马车后,回到先前被押进去的地方。

列战英还在担心他的安全,萧景琰倒了两杯茶,递给列战英一杯,堵住了他的嘴:“珍珠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店铺暗地里贩卖私盐虽然罪名不小,但不值得冒险刺杀江左盟的宗主。你今天也看到了,若不是梅长苏身边那个小孩武功极高,这次行刺十有八九成功了。江左盟都没有准备,而梅长苏却说是他意料之中,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说明梅宗主知道此事有异,”列战英顿了顿,皱起眉,“他知道还有别的势力牵扯其中。”

萧景琰喝干了杯中的水,转着茶盏:“或许是这起走私涉及人员众多,但是梅长苏没有报官的意思,他是想从中捞一笔,还是想一网打尽……”

列战英从他手中拿走茶盏,倒了一杯再递给萧景琰:“梅宗主不是说他们先坏了江左盟的规矩,这才——”他见萧景琰直直地盯着他,停住了嘴,半晌后讷讷地说:“我说错了。”

萧景琰瞥开视线,再次饮尽整杯水:“我不放心这件事。这样,你先回去,跟兄弟们说一声,我要在江左盟里停留一段时日,说不定还能问江左盟讨要到珍珠。”

列战英不放心把萧景琰一人留在这里,但事实上他留下也没什么用,今夜总要有人回去跟府里通报一声,于是他犹豫着向萧景琰告辞,推开屋门前又停住脚步:“殿下,我等下再回来……”

萧景琰就瞪他:“回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有事我自然会通知你。”

他将列战英赶出门,拉开门时迎面而来一阵寒气,夹杂着大片雪花。列战英转身向他行礼后沿着走道游廊离去,萧景琰站在廊下深呼吸,浑身毛孔几乎都舒张开来,屋子太热了,萧景琰一时不想回去,他挥手叫来侍从把火盆端走,自己沿着游廊慢慢走着。别院连接梅长苏的院子,他倒不是故意往那里走去,只是没有人拦着他,萧景琰走着走着,踱过游廊,绕过小小的凉亭,再往前迈几步,他的头顶和肩头还没有落上多少雪,就看到梅长苏的院落了。萧景琰远远地就看到,院前石桌上堆了一个滚圆的大雪球。

他朝石桌走去,觉得好笑,想不到梅长苏还有这种童心,再一想就微微摇头,不,应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做的。萧景琰从灌木上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捏成团,又在地上滚了滚,弄得大了些后,捧着它小心地放到大雪球上,两个雪球成了一个雪人雏形,只缺眼睛和嘴巴。萧景琰在地上摸索一阵,等他头顶和肩头的积雪堆到能簌簌地落下来时,他找到两颗差不多大小的石子,刚想按在上面做眼睛,梅长苏的屋门突然开了。

萧景琰收起手里的石子,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莫名其妙的心虚。

是飞流拉开的门,看到他立刻瞪大了眼,很惊讶的样子,再看到桌上只差眼睛嘴巴的雪人,连嘴都长大了。梅长苏的声音慢慢从后面传来,大概看到小孩在门前愣住了,随口问道:“怎么了,飞流,外面有人在吗?”

飞流点点头:“嗯,雪人。”

萧景琰马上听到了梅长苏的笑声,轻而真心,存留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里,过了一小会儿,梅长苏就披着他的厚披风,出现在飞流身后,一边温声细语,一边往屋外看:“让苏哥哥看看,是什么样的雪——”

梅长苏脸上的笑立刻就淡了,他垂了垂眼,抬起来时又挂上了一层温和虚假的笑,人皮面具一般牢牢地戴在脸上。

萧景琰不知怎么的,见不得他这样,率先挪开了视线,注视着自己手里的两枚石子,伸手想将它们按到雪球上面。

飞流啊了一声,忙跳出去护住桌上的小雪人,像是萧景琰摸一摸就会倒塌一般,也不管萧景琰才是完成雪人的人,他打掉萧景琰的手,挡在他面前,大声强调:“我的!不许碰!”

“飞流,”梅长苏唤住了他,“乖,不能这样跟景……景哥哥说话。”

景哥哥。景琰哥哥。萧景琰的几个弟弟都规规矩矩地叫他皇兄,或许霓凰这样唤过他,或许林殊开玩笑时也这样叫过他,但那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哪怕他常常回忆某些事,记忆总是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褪色。萧景琰不由地在这个称呼中柔和了眉眼,注意到飞流不甘愿地抿嘴,天色暗了,即使有雪将周围都照亮,他也正处于背光处,萧景琰估摸着小孩没有看到他手里那两枚石头,误会他想要推倒这个雪人,于是摊开手掌让飞流看,耐心地跟小孩解释:“这是雪人的眼睛,飞流把它们放上去好不好?”

飞流伸手捏起其中一枚石子,看了看,再扭头看向梅长苏。梅长苏就站在门口,吹着从呼啸进来的寒风,好像自己也在同他们玩闹,但又听话地待在屋内没有出去,他看到飞流茫然地瞥向他,便对飞流笑,学着萧景琰方才说的话,也问了飞流一句:“把它们放上去,好不好?”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飞流显然听从了梅长苏的建议,郑重地点点头,认真打量那个小雪球,将手里的一枚石子用力摁进了雪球中,深得几乎都要看不到石子,然后在萧景琰手中拿起另一颗,一样按了上去。萧景琰看着雪人脸上的两个洞,还并不是平行的,一上一下,有大有小,忍不住就要笑起来。

飞流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萧景琰笑得更厉害,然后伸出手,在雪人的眼睛下面画出一张翘起两边的嘴,雪人突然可爱了起来,看上去焉儿坏,机灵的很。萧景琰笑着笑着,就撇开了头。

从梅长苏那个角度并不能看到雪人的整张脸,他被飞流和萧景琰的行为勾起了好奇心,拢着披风走出屋门:“你们在笑些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那种让人难受的虚伪神色,也许是一时忘了,也许是气氛太过和缓,让他也放松下来,总之,梅长苏带着寻常的好奇向他们走来,而萧景琰只注意到梅长苏用手抓住的披风,张嘴就说:

“梅宗主,天冷,别出来了罢。”

梅长苏的脚步停住了,他抿一下唇,眸光闪了闪,稍稍低头,拿手指骨节抵在鼻下嘴边,像是要咳嗽的样子,挡住了半张脸,但是直到他转过身往回走,都没有开始咳嗽。他就微微搂着身体,按照出来的脚印,一步步再踏了回去,走进了屋内,没有再转过身,站立在门前看他们。

飞流看着梅长苏走回去,想要叫住他,但又不敢开口,之后立刻瞪向萧景琰,忿忿地抓了一把雪,往他身上扔过去:“不开心,讨厌。”

萧景琰只顾着在意梅长苏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被雪团砸个正着,雪团在他衣服上碎成几瓣,窸窸窣窣落到地上。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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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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