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早在梅长苏入京前，他和萧景琰就在江湖上相遇了。
这样的一个故事。
稳坐钓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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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海湖。
江左盟名下的有不少画舫，今日生意佳，租出去了大半，分舵主原想把最好的那艘讨要回来，被梅长苏拒绝了，让他在剩下的里挑出够三人玩乐的即可。既然宗主不求最好的，那只能求最舒适的，分舵主思虑再三，最后准备将一行三人安排到一艘四角亭子门窗俱全的船上，舫里备有火盆，还有虎皮毯，茶水也都是新鲜的，不至于怠慢了宗主。
他领着梅长苏等人向星海湖走去，午后，湖上已有许多画舫停驻，不管是文人墨客性致高雅，还是寻常百姓饭后消食，这项生意江左盟办的红火，到了夜间，还有载着歌女乐师的画舫出来弹曲助兴，若能与其用乐声相合，在海州也算风雅之事。
飞流好动，没等那艘选中了的画舫停到他们身前，便脚尖点地，身形一动跃了过去，轻盈地落在亭顶，再翻身下去，把撑船的船夫吓了一跳。梅长苏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岸边，任由飞流在画舫上跑进跑出，什么都想摸一摸。
但画舫划得慢，飞流看到附近划来另一艘不同的画舫，刚想跃过去玩，就被梅长苏一声抬高嗓音的叫唤喝止，只好撅着嘴留在舫上看船夫划船，随后一把从船夫手中抢过竹篙，又把船夫吓了一跳。
飞流力气虽大，可他并不会划船，胡乱地拿竹篙撑着湖底，船歪了方向，竟斜斜地转了个角，往别处驶去，飞流困惑地耷拉眼眉，无措地看着梅长苏，让船夫忙不迭地把竹篙拿回去。
船夫一边把画舫撑回原来的方向，一边还得安慰这位不明事理的小孩：“小公子，这种活还是我来干，您别急，就快到了。”
飞流有些委屈，但也知道自己似乎闯祸了，鼓着腮帮站在船夫旁边，盯着他的动作看。
画舫慢慢地破开水面，来到梅长苏等人面前。黎纲扶梅长苏上船，在亭里坐好，中午天气温暖，黎纲怕亭中点了火盆后过热，万一梅长苏出去吹风，一冷一热更容易生病，便只在矮桌上放下带来的暖炉，对梅长苏唠叨：“宗主，你若是要出去，一定要记得把这虎皮毯披上，暖炉也要带，开了窗也是一样，哎呀不然我留下来吧，宗主……”
梅长苏对他摇头，萧景琰没跟着进亭中，让他不用顾及许多：“晏大夫说的不错，你还是去理一理我昨日让你查的东西吧，晚上放到我的案头。”他顿了顿：“你去跟他说，让他照顾我，换得江左盟一个人情。”
黎纲领命而去，小心地带上了门。亭中只剩下梅长苏一人，坐在软塌上，搓着衣角默默沉思。
船上萧景琰环着双臂正看飞流对竹篙跃跃欲试，黎纲示意他到一旁说话，萧景琰一过去，就受了黎纲恭敬的一礼：“景少侠，劳烦您多多照看我家宗主，切莫让他受凉，江左盟在此谢过。”
萧景琰连忙回礼，他没想到许诺来得那么快，自然顺水推舟地收下，认真听着黎纲罗列出如何照顾梅宗主一二三大要点四五六条注意。
他们说话的功夫，飞流已进亭里，趴到梅长苏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想划船。”
梅长苏摸了一把小孩的头，把碎发抚平：“可是苏哥哥也不会划船。”他想了会儿，不忍让小孩失望，便又道：“景哥哥应该是会的，飞流不如去求求他，让景哥哥教你划船，可好？”
飞流顿时撇嘴：“坏人，不好。”
不知道靖王哪里惹到了小孩，让他这般记仇。梅长苏轻声地笑，耐心地跟飞流说话：“景哥哥不是坏人，他还给苏哥哥糖吃，飞流喜不喜欢吃糖？”
飞流有些松动，梅长苏再接再厉：“昨晚上苏哥哥没有生他的气，飞流是乖孩子，不跟景哥哥一般见识，好不好？景哥哥有一包松子软糖带在身上，可好吃了，等下他要是肯教飞流，飞流就原谅他，找他要糖吃，好不好？”
飞流终于点头，扭头就从窗户那里翻出去，跑到正和黎纲讲话的萧景琰身边，不情愿地拉住他的衣袖：“想划船。”
萧景琰一怔，他明知道隔着门窗看不到梅长苏，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才低下头对飞流道：“那我教你。”
飞流说了声好就走开了，黎纲又絮叨地交代他照看点小孩，别让小孩折腾起来，萧景琰忙着应付，两人一时没注意，让飞流把船夫赶下船，自己独霸了竹篙，气昂昂地等着萧景琰来教。
黎纲头都大了，生怕到时候三个人撑到湖中心回不来，还是萧景琰向他保证，才一步三回头地往船下走，路过飞流时不忘跟他交代要听话。萧景琰心中觉得好笑，江左盟这些人虽无血缘关系，相处起来却仿佛一家人，比他那些个……那些个血脉亲人，好太多。他压下突然涌上的酸涩，走到飞流身旁，手把手地教小孩怎么握竹篙，又要将竹篙底撑到何处去用力，他数次在东海练兵，通晓水性，自然撑过船掌过舵，风平浪静的小湖里哪里都能去得。
飞流在萧景琰的指点下顺利把画舫驶向湖中，中途甚至避开了一艘迎面划来的画舫，舫上不像他们这般遮得掩饰，四处皆透风，四位公子坐在其中对饮，路过时向他们遥遥举杯，萧景琰没有酒，便对他们抬手回礼。
船越来越快，小孩玩得开心，萧景琰见他们离湖心越来越近，按住了小孩举竹篙的手，跟飞流商量：“飞流，我们进去陪梅宗主好吗？”
飞流扁扁嘴，显然没玩够，但还是愿意陪陪梅长苏的样子。萧景琰一只手从他手中接过竹篙，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那个油纸包，递给小孩：“这是松子软糖，你若是喜欢——”
小孩早知道他身上有糖，都送到自己眼前了，自然一把抓过，欢喜地跑进亭中，连门都没敲，却记得把门关上。
萧景琰还站在原地，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慢吞吞地说完了后半句：“——也拿去给梅宗主吃些。”
他微微失笑，把竹篙抽起放到船帮里，湖中的风果然很大，吹得他衣袍翻飞。萧景琰又在外站了一会儿，才敲响门，等里面梅长苏说过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
飞流鼓着腮帮在吃他给的松子软糖，小小油纸包里被三个人分食，仅剩下两块，梅长苏邀他坐下，在飞流眼馋的视线下把油纸包往萧景琰那里推了推。萧景琰不能和小孩抢食，刚想拒绝，梅长苏先道：“景少侠需吃一块，剩下那块我好分给飞流吃，不然显得我家飞流贪嘴。”
萧景琰不好推脱，捻起软糖吃了。飞流解决掉最后一块糕点，在亭中坐不住，又开窗跑出去玩了。萧景琰想起黎纲的嘱托，担心小孩会闹出事来，没等他站起来跟出去，梅长苏说：“让他去玩吧，飞流知道轻重，不会乱跑的。”
主人家这样说了，萧景琰自然随他去，坐着就这个话题和梅长苏聊天：“飞流可是梅宗主家中的幼弟？”
“我家飞流遇到过些事，受过些苦，伤了心智，几年前才流落到我身边来。不过无妨，我慢慢教他，会让他明白的。”梅长苏给两人倒茶，以他的身份，萧景琰本该拦着，但萧景琰也是被伺候的主，一时忘了，只听梅长苏语调温和地讲述，“飞流脾气好，人也乖，武功又相当不错，有他在我身边，是我之幸事。”
萧景琰沉默片刻，道：“能遇到你，也是他之幸事。”
他们没聊几句，门被砰的推开，飞流抱了几根细长的竹竿进来，看也不看萧景琰一眼，跑到梅长苏面前，得意地向梅长苏展示自己找到的好东西：“苏哥哥，钓鱼！”
梅长苏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说着好，检查了一番飞流找到的鱼竿，其它都齐全，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鱼饵，他们所坐的画舫里，瓜子核桃之类的干果备了不少，偏生没有糕点水果。梅长苏小口叹气，但也没说不行，站起来，让飞流抱着鱼竿就往外走，萧景琰赶紧拿起虎皮毯和暖炉跟在后面，外门前先把暖炉塞进梅长苏的手中，开门后虎皮毯立刻披到了梅长苏的厚披风上。
哪怕他还是林殊的时候，萧景琰都没这样紧张过他，没想到江左盟的一个人情能让他如此上心，倒让梅长苏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更猜不透萧景琰想拿人情换什么东西。
萧景琰确定把他裹得严实后才放他去船帮旁，见他教飞流把鱼钩甩进湖里，再把自己的那杆鱼竿弄好，侧头对自己笑：“能做一回姜太公，此行不虚。”
萧景琰也对他笑，同样将自己空空如也的鱼钩放入湖中：“对于江左盟而言，梅宗主正是姜太公。”
— TBC —
注：为防止出现误会，在此说明，在本文中关于珍珠和时间线是：景琰七八年前赤焰军冤案发生时在东海练兵，捞到了鸽子蛋珍珠，七八年后的现在还想再弄个鸡蛋🐔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