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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 黄粱一梦 (九)

假如早在梅长苏入京前,他和萧景琰就在江湖上相遇了。
这样的一个故事。

醉里光阴大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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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飞流要的鱼最后才端上来,装在一个小碗里,一共就八碗,堪堪分给在座的众人,没有梅长苏的份。梅长苏自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他对众人微笑:“这是飞流从星海湖里钓上来的鱼,尝尝味道。”


飞流知道这是在夸他,自豪地挺起胸膛,要不是黎纲不在,他一定要冲黎纲做鬼脸。


萧景琰喜爱他这副率直可爱的模样,跟着夸他:“用的还是无饵的吊钩,一条或许是凑巧,两条就是飞流好本事。”


听了萧景琰的夸,飞流反而抿了抿嘴。他本来因为昨日雪夜里的事,看萧景琰不顺眼,但今日萧景琰表现极佳,梅长苏也嘱咐他不要跟萧景琰一般见识,萧景琰又教他划船钓鱼,给他糖吃,松子软糖甜丝丝的,不光他吃,连梅长苏都吃了几块。飞流对萧景琰摆不出往常的冷脸,于是把要给黎纲的鬼脸做给他看,狠狠地耸了耸鼻子,低头吃糖醋鱼。


萧景琰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只觉得他有趣,甚至还想逗他:“不过星海湖只是个湖,下次我们去东海上,怎么样?坐大大的船,钓像你那么大的鱼。”


飞流瞪圆了眼:“那么大?”


小孩的反应让萧景琰笑起来:“海鱼大得很。”萧景琰原本想吓唬小孩,说要把他做成鱼饵去钓,又怕飞流当真,把小孩吓到,回头江左盟跟他没完,这句话又顺着喉咙咽了回去,换了另一种吓唬:“飞流要小心,别被大鱼跳起来吞了。”


结果小孩根本不信:“骗人!”萧景琰倒是被小孩斩钉截铁的话吓了一跳,飞流嘟着嘴瞪萧景琰,他不太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一字一句往外蹦:“大船,坐过。”


大船?是比画舫更大的船,还是海船?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有可能出过海吗?萧景琰瞥了一眼梅长苏,见他只是笑,没有帮飞流解释的意思,便自己问小孩:“大船?是怎么样的大船?”


这就把飞流问住了,他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姿势,咬了咬嘴唇,颇为无措。萧景琰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想起梅长苏说过这孩子几年前才到他身边,也许是过去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更是不敢多问,赶紧想出个理由证明自己没骗人。可他一贯不会骗人,僵持了几息,竟然抬眼去看主座上事不关己的梅长苏。梅长苏见他看来,愣了下,萧景琰见他愣了下,自己也愣了下,赶紧转开眼。


梅长苏却已经收到了他的眼神暗示,出人意料地帮他扯谎:“飞流之前坐的是载客的大船,钓鱼用的是捕鱼船,是不一样的,捕鱼船就会遇到大鱼。”


飞流显然把这句话当真了,在座位上瑟缩一下,掂量着自己和大鱼之间的武功高低,踌躇好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对萧景琰点头:“要坐。”他顿了顿,又说:“苏哥哥也去,苏哥哥没见过。”


萧景琰有些困惑为何掌控江左十四洲的宗主竟然没见过钓海鱼,仔细想想,在画舫上他没有亲自出来教飞流划船,不仅是畏寒,可能也是因为他不会划船。萧景琰先前还以为江左水路复杂,江左盟之人水性一定极好,现在倒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过这几个念头很快就被萧景琰抛到脑后,梅长苏身体那么弱,江左盟待他都极为上心,想来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生怕苦了他,出行自然不会让他撑船。


梅长苏不会回绝飞流的好意,他都不会对小孩说一句重话:“好,苏哥哥也去,到时候飞流要从大鱼嘴里保护苏哥哥。”


飞流认真地点头,不明白大人们的内心险恶,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大鱼打架。


星海湖的鱼不是专门用来吃的品种,肉糙刺多,与萧景琰往常吃过的都不同,厨房只取了鱼腹部分,萧景琰吃了几筷,有些难吃,他也吃了不少菜肴,不想勉强自己。而这鱼是飞流亲手钓上的,小孩心里美得很,也不在乎好不好吃,几下把自己那份就吃了精光。他俩成了最先放下筷子的人,梅长苏坐在主座,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想笑。


萧景琰和飞流能相处愉快也是好的,那么等他殒命之后,飞流也多了一个可去之处。若不是他身负血仇,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若他只是江左盟病弱的宗主梅长苏,虽不能和靖王并肩于战场,也无缘竭力辅佐于祁王,但起码他能和被江左盟误抓来的少侠景林真心相交,不用算计着如何为今后入京埋下铺垫。他不愿把萧景琰当作自己手里的一枚棋子,但是萧景琰也不能成为他的朋友,不然他如何把自己当作一枚弃子呢?既然他为了今后的大事,不能把萧景琰赶走,为了今后的大事,不能和萧景琰交好,那么维持现在平淡的交情就够了。


但是当萧景琰端着酒盏,站起来敬他,分舵主招呼众人一同敬他,连飞流都懵懵懂懂地站起来,也要敬他的时候,所有人身上洋溢出江湖洒脱,称他为宗主,对他推崇备至,梅长苏又觉得自己脑子里盘旋的阴诡策略对不起这份洒脱。梅长苏低下头,匆匆瞥了一眼晏大夫,老人家根本不去看他,他知道老人家不可能同意他饮酒,可还是走下主座,从萧景琰手里拿过酒盏,往胸前划过半个圈,示意自己接受了敬酒,并回敬众人。他喝了小口,忍着咳嗽,再将酒盏塞回目瞪口呆的萧景琰手中:“敬我,我收下了。”


他当然看不到自己脸上出现的红晕,一小口酒沿着他的喉咙倒入胃中,升腾起活人的血气,让他苍白的眉目都凌厉几分,没有了往日的淡漠温润,显露出属于林殊的豪气。萧景琰怔神地接过酒盏,好似有千万句话堵在心里,但最后也只是注视着他,半晌才将酒盏举到自己嘴边,喝下了剩下的酒液。


直到宴散,梅长苏脸上的血气也没有消下去,他回到房里,黎纲来向他禀报情况时他正喝下晏大夫墩给他的药,梅长苏斜靠在软垫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离他越来越远。黎纲住了嘴,把他塞进被褥里,生旺火盆,守了他一会儿。


半夜的时候,梅长苏被自己的咳嗽弄醒,屋子里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火盆透出些红光。梅长苏咳得胸口作痛,但他咳得又轻,竟没有惊动在隔壁休憩的侍女,他奋力坐起一些,微昂头顺气,听到窗外有人迟疑地唤了他一声。


“梅宗主?”


萧景琰。


梅长苏弓起背缓了片刻,伸手推窗。梅长苏床边的窗户是上方固定、下方拿木棍支起的开窗构造,与其它平开窗不同,这样既能通风,又不会让太多冷气灌入。他支起一个小角,入夜后温度降低得厉害,屋里暖得让人昏昏欲睡,梅长苏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清醒了几分,刚缓下来的咳嗽又蠢蠢欲动。


外面有月光,倒反而比房间里亮堂些,梅长苏勉强看到窗户下先多出一个下巴,然后是一双侧过来的眼睛,月光只照亮了萧景琰的半张脸。萧景琰通过支起的小缝隙看他,梅长苏想象着萧景琰半蹲在窗前扎马步,忍不住就在漆黑的房里笑了。他想把窗户撑高点,萧景琰赶紧阻止了他:“外面风大。”


于是他们就隔着窗户聊天,梅长苏的声音因为刚醒和咳嗽,略微带着沙哑:“景少侠怎么这时候……?”


萧景琰觉得蹲着不雅观,他便站直了,回答道:“睡不着,随便走走,想不到后院与梅宗主的卧室那么近。”他顿了顿,想起了早上自己在后院晨练,肯定吵到了他人:“早上多有搅扰——”


他的话还没说完,梅长苏又在里面咳嗽,他咳得急促而低沉,好像一口气堵在气管里,萧景琰一惊,立刻从外面拨开支撑窗户的木棍,掀起窗户迅速钻进屋中,在梅长苏的床榻上翻身下来,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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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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