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死亡来的都是那么突然。
--------------------------------
day 0
罗伊告诉杰森，红罗宾死了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笑话。罗伊紧抿的嘴不能说明什么，他老是开一些玩笑。杰森专心保养他的枪支，法外者刚结束一轮星际航行，飞船平缓地驶在太平洋的上方，杰森的身上的通讯器遭到了重击而彻底报废，这大概是罗伊摘下自己的通讯器递给他的原因。罗伊看上去……充满了糟糕的担心。
蝙蝠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从未有的低沉，他说：“杰森，”他停住了，之后要说的内容仿佛让他痛苦得无法继续，蝙蝠侠深深抽气，做不到说得更残酷：“来见见他。”
杰森听到自己的枪掉地上发出响动，但是他像是冻住了，只是干涩地从喉咙里抠出几个字：“……死因？”
一半的灵魂在愤怒，尖叫，咆哮着他要凶手千百倍的偿还，还有一半灵魂就在这里消失了，他感到空虚，发冷，可能还站不稳地摇晃。幸好愤怒的那半没有完全接管他的身体，让他听完了蝙蝠侠断续地描述——子弹打中了红罗宾的脑袋，一个刚加入帮派的菜鸟，枪支走火，自杀。
杰森挂掉通讯器，用要捏爆它的力气把它攥紧手心，一脸空白地看向罗伊：“去蝙蝠洞。”
蝙蝠洞的急救台上，有一只小鸟躺着，闭着他的蓝眼不肯睁开。提姆脸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他看上去只是在睡觉，穿着他漂亮的红鸟制服，用多米诺面具藏起真实的脸。如果遮住他脑袋上那个刺目的血洞。杰森注视着他，颤抖地伸手，致命伤周围的皮肉发白，肿胀，他本应该看惯了这些，手指却哆嗦得不停，只敢轻轻触摸提姆的头发。
愤怒的那一半灵魂在此刻爆炸。事情不应该这样结束，红罗宾不应该轻易死去，这就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不应该是真的。
布鲁斯什么都没说，他像一具漆黑的雕像那样，凝固在他的椅子里。
“——你怎么可以让他这样死去！就死在巷子里，因为一把破手枪！一次愚蠢的走火？！”
杰森的每一句指责都在洞里产生回音，蝙蝠们惊醒，盘旋在他们周围。布鲁斯沉默着接受，他还戴着蝙蝠侠的头罩，钢铁般的下巴因为苦涩紧绷，死咬着腮帮。
这只让杰森的怒火烧毁他的大脑，冲上去揍向布鲁斯的脸侧。
杰森没有留手，布鲁斯的嘴角破了皮，他哼都没出一声，一点点把头转正。杰森又对他的下巴挥出重重的一拳，然后扯下布鲁斯的头罩，拔枪抵在布鲁斯头上，就在提姆被射中的那个部位……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他盯着布鲁斯，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突然他清晰地看到布鲁斯眼中的绝望和丝丝蔓延的液体。
他猛地停了手，直到现在杰森才反应过来布鲁斯他——第三次——失去了他的儿子。杰森摇晃着后退，几乎跌到地上。
“对不起，”他疲倦地闭上眼，拿枪的手垂下，杰森的背因为无法承受痛苦佝偻起来，“……我不应该指责你，这不是你的错。”杰森用力呼吸，他感到酸涩的东西迅速爬进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他的胸口在蝙蝠洞的寒冷中嗖嗖漏风。
杰森缓慢蹲下，盯着自己手上的枪看了会儿，把枪重重摔到地上，零件碎片飞溅一地，枪的主体在地上弹跳滑行，最后掉进蝙蝠洞黑暗的角落。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抑制地呜咽。
“鸟宝宝死的时候……也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
day 2
我的财产：
1）房产：我到底有几套房子呀，密密麻麻的安全屋、爸妈的遗产、布鲁斯给我的礼物、还有我自己买下的剧院……除了安全屋和前·剧院其他随便怎么样，卖掉或者捐掉，那两个是留给迪克和史蒂芬妮的。达米安今晚不跟我吵架的话可以给他几间安全屋。
2）基地：我想想，如果我把这个给了泰坦，布鲁斯会不会生气？说起泰坦，康纳的训练还要继续，记下；我还得跟他谈谈什么时候来给超级电脑挪个位子的事；还有别纵容巴特偷吃；还有他的新T恤丑爆了。
3）装备：烧一辆蝙蝠车给我，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所有人的。再把我的电脑烧给我。我还想要我的翅膀。我爱我的翅膀。
4）钱财：作为一个韦恩&德雷克我到底有多少钱啊？全听布鲁斯的安排。
5）我手边的六寸披萨：如果我此刻死去，罪犯一定是它们，该死的好吃，晚上出门我会有小肚子的。让蔬菜沙拉滚蛋吧，我不能只靠它和蛋白粉活着。披萨和咖啡是我生存的动力。对了，我还要咖啡机。
杰森看着那张放在最上面的纸。他们在整理提姆遗物时发现的，和许多其他的文件放在一起，作为提姆·德雷克的遗嘱的一部分。
提姆写这个的时候，大部分只是在胡扯，笔记潦草随意，涂涂改改，留有披萨油腻的指印，一份备忘录都比它严肃。这只是在自己逗自己玩，谁看了都不会把它当真。
然而提姆死了。
杰森又拿起另外几十张装订在一起的纸，这份是打印版，有着严肃的开头。
“我希望我的死法会好看点，别太惨，最好别太蠢。”
你在讽刺我吗？杰森没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上一张蠢爆了的纸里你提到了几乎所有人，却没有我，你会对我说什么？
他继续看下去。
“我的死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只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之后他翻遍全部，都没有找到他的名字：杰森，陶德，杰森·陶德，红头罩。都没有。整份文件里充斥着严谨而绝情的气息，详细罗列着提姆名下的所有可以被瓜分的东西。
这不……这不公平。杰森捏着那份文件把它的边缘捏出折皱，他失了一会儿神，然后坐下，跌进软椅里，认真地阅读每一条他甚至有几个单词看不懂的条文。到第二十七页时杰森在提姆把他卡里的每一笔钱款交代清楚后看到了一小段格格不入的话。它埋在一大堆事项里，突兀却那么不起眼。
“我不会因为我死了就和你道歉的，因为之前我发现你弄得我满屋子都是烟味，毁了我所有衬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都死了还在跟你斗嘴。”
“……好吧，对不起。”
他拿不稳这份纸页，手抖着放下它时甚至搁到了另外几张，它们一起从桌上掉下，杰森用骂骂咧咧遮掩自己的哽咽，他从椅子上滑下去，蹲下，去捡散落的纸张。
披萨味的手写版飘到地板上之前翻了个面，显露出它藏着的最后一行字。
X）杰森·陶德：这是我的不动产，请陶德先生本人保证我这部分珍贵的财产不受损失。
--------------------------------
day 5
这是红头罩第一次踏入泰坦的纪念馆，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蝙蝠侠在台上，阐述他的儿子遗嘱里对泰坦的安排，一字一顿地念红罗宾的吊唁词。布鲁斯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分毫不露，他不像是一个刚失去孩子的父亲，而杰森知道，每一句话都在布鲁斯心头砍刀。蝙蝠侠许久未出现在哥谭的夜里。
红头罩也是。
杰森重新住回庄园，白天一遍遍整理提姆留下的东西，坐在提姆房里对着空气发呆。布鲁斯来过几次，走了。迪克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哭，胆小鬼，他都不敢进这间房门。小鬼在迪克那里陪着他，偶尔有一两次……达米安会进来，杰森感激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靠着墙站了半个小时。
阿尔弗雷德如同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样，照顾着他们所有人，一手撑起了韦恩家。老人在韦恩家大半辈子，看着他们长大，再看着他们死去，复活，然后换一个人死去。他们都欠阿福太多。杰森草草吃下一块三明治离开餐桌时阿尔弗雷德不怎么高兴：
“杰森少爷，你该多吃点。”
高台上，蝙蝠侠还在念吊唁词，杰森发誓他肯定能背出来，但是布鲁斯固执地把视线放在手中的薄纸上。杰森不想听他苍白的声音，他让自己回想他是怎么应付阿尔弗雷德的？或许是一句含糊地嘟囔，足够了阿福，谢谢，这样。他甚至没等到阿尔弗雷德继续说话就走出很远。
阿尔弗雷德会原谅他的，这个对话熟悉得让他不能承受。
“鸟宝宝，你该多吃点。”杰森说，伸出叉子戳着提姆盘里的120克（儿童）牛排。
提姆盯着手机看都不看杰森一眼：“足够了，吃太饱会让人的血液都供给胃。”
杰森挑着眉看着他，伸手帮他把牛排切开，叉起一块送到提姆嘴边。提姆自然地张嘴，长长地唔了一声。杰森当作赞美他的手艺收下了，他卷了些自己的意面再次伸到提姆嘴边。
提姆的两个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几乎要起飞，他皱着眉一边接受投喂，一边听不懂的碎碎念。杰森富有技巧的喂了他一口汤，完美地没洒出一滴。新鲜菌菇汤让提姆看上去整个人满足了，没等他要求杰森喂了他第二口，然后又是一块可以一口吞的牛肉。
等提姆回神，他已经吃下远超预期的晚餐，包括属于杰森的一小半，他放下手机，瞪着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笑得得意，塞他一嘴蛋卷。
提姆鼓着腮帮子咀嚼蛋卷，他不会承认这很美味。杰森注视着他，觉得他就像一只可爱的仓鼠：“你得吃这么多才够。”
仓鼠在不满地嘟囔：“知道了，老妈。”
杰森凑上去，和提姆交换一个温情的吻，舔掉知更鸟嘴角的酱料：“你不会想知道我能把你喂得多胖的，小红。要甜点吗？”
他打碎了回忆的幻象，而现实的声音没有放过他。蝙蝠侠的念白越来越干涩，停顿时间越来越长。
“……或许我们习惯受伤，习惯义警生涯中的危机，但我们永远无法习惯死亡，无法习惯同伴的长眠……”
这真的是老蝙蝠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世界对红罗宾并不温柔，他经历过亲密之人的生离死别，现在轮到我们忍受他的离去……”
不。
“对于死者来说，死亡就是终结；而对于生者，他的愿望将由我们完成。”
不——操蛋，操，闭嘴。
杰森关掉了头罩上的发声器，三分之一秒里他在祈祷没人能听到头罩里的声响，那些酸涩的液体已经在他脸上蔓延，他控制不住，杰森在头罩下哭得肩膀微微抽动，他希望自己别发出让他痛恨的抽噎——别……该死，站稳了！
他盯着布鲁斯颤抖地把一套染血的红罗宾制服放进透明罩里，鲜艳的制服在他眼里变成色彩模糊的一团，蝙蝠侠亲手合上盖子时他把手放到腿边的枪套上，捏得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射烂那个罩子。
事情不应该这样结束。
最后他松开手指，站在他身边的泰坦成员已经在警惕他了，毕竟他还是半个榜上有名的罪犯……这是提姆的队伍，他能在这里怎么样呢。
就这样结束了。
--------------------------------
day 10
杰森睁开眼，看到提姆盘着腿飘在他头顶——对，他只看到了提姆的屁股墩，就在他正上方。
杰森恶了一声，提姆坐上他的胸口，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杰森对他挥挥手把他赶走，掀开被子下床，一把脱掉阿福强制他穿上的睡衣，光着上身去洗漱。
今天你去哪呀。提姆飘过去，靠在盥洗室的门上问他。杰森不用回头就感觉到提姆的视线在他的背阔肌上徘徊，他故意伸个懒腰，从镜中看到提姆不自然地背过身。
他笑起来，擦干脸：“书房。整天待在你房间我都要疯了。”
出去走走？
“我宁可整天待在你的房间。”
好吧好吧，让我们去看看你喜欢的那些冷门。
“它们不是冷门。”
这句话出自一个知道卡塔尔是禁酒的国家却不知道不能把香蕉放进冰箱的家伙之口。
“你也不知道不能把香蕉放进冰箱，直到它们在冰箱里烂掉。闭嘴提宝，我会揍你的。”
我好怕哦大红。
杰森拉开门，扭头瞪提姆：“我知道的比我认为知道的多。”
但比你想知道的少*。你喜欢的游戏，接龙？有时候你真文艺。
杰森决定不理他十分钟。
布鲁斯走进书房时杰森就知道他要谈什么，但他抽不出时间理会布鲁斯。幽灵提姆站在他面前，那玩意自从杰森前两天一觉睡醒后一直都在，杰森也没赶他走，就让那个半透明的玩意跟着他到处走。他们现在忙着互相斗嘴，在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杰森知道除了他没人看得见这个半透明的提姆，可能是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虽然他从没在他们面前开口和提姆说过话……或许是某次幽灵提姆和他斗嘴时杰森表现得太激动了。
提姆对他晃了晃手里的书：他担心你精神有问题。
杰森翻了个白眼，布鲁斯立马变得更忧心忡忡，杰森不得不开口：“我很好。”
提姆叹了口气：他不会信的，装得像一点好吗？上次我们在这里接吻后布鲁斯走进来，你装得就很像。
杰森忍着瞪他的欲望，告诉自己布鲁斯看着呢。
真的很像，你都没有脸红，布鲁斯的反复打量都没让血液突破你的厚脸皮。提姆戳了戳他的脸。
他没忍住真的瞪了提姆。
“……杰森，你愿意跟我去做一个检查吗？”布鲁斯问得小心翼翼，杰森突然想笑，他其实不介意布鲁斯直接打晕了他强行拖去疗养院，或去阿克汉姆，这才是蝙蝠侠的做事风格。
他是你父亲。提姆提醒他，仗着布鲁斯看不到他，走过去大胆自然地拥抱了布鲁斯：也是我的父亲。
布鲁斯什么都不知道，他顶多觉得有一阵风吹来：“他们跟我说，过度的悲伤和思念会让人产生幻觉。杰森，不管你看到什么，那都——都不是真的。”
听听。杰森想着，听听老蝙蝠的语气，他真是慌张得不知所措，都对他用上了布鲁西的口吻。
提姆放开布鲁斯，站在布鲁斯身后歪着头，刘海略微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杰森很想过去伸手帮他拨一拨，他的手指抽动，但是忍住了。提姆说：他现在不想做蝙蝠侠。
杰森看着手里的书，把纸张翻得哗哗作响，字母在他眼前跳跃，他却一个单词都没能辨认出来。然后杰森开口了，他想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杰森的嘴自作主张：“这本书里说，有那么一只鸟，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他露出嘲讽的神色，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就象现在。现在我们住在韦恩庄园，这里找不到一点儿灰，除了荆棘鸟，它死了。*”
我不是荆棘鸟，我才不会自己撞上一根树枝。提姆嘀咕着抗议，杰森当然不会参考他的意见。他就是自己撞上去的。
布鲁斯皱紧了眉，他注视着杰森，尽管杰森始终没有真的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对于有信仰的人，死是永生之门。*”
提姆挑高了他的眉毛，阳光透过纱帘，再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杰森注意到他的脑门空了一个洞，让阳光直接穿过去，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圆点。提姆顶着那个大洞，笑吟吟地看着他，开口跟着他的脑子一起念道：这里有一种无处投诉的罪行，这里有一种眼泪不足以象征的悲哀。
霎时间杰森无法分辨他到底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这里有一种绝大的失败，足以使我们的一切成功都垮台。*”
布鲁斯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放空。杰森瞥一眼就知道这是布鲁斯把自己情绪藏起来的样子，他还想过来安慰杰森，其实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结果就是谁都安慰不了谁：“他把自己的痛苦化作他人的幸福，他挥泪埋葬了自己在尘世间的希望。*”
提姆点头：是，他说的对，这正是我想要的。杰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干这行。我在遗嘱里也说了，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
“站在痛苦之外规劝是件很容易的——*”他猛地打住了，提姆在他耳边发出轻轻地哼，杰森知道他说错话了。
你又惹布鲁斯生气了，提姆说，你应该跟他道歉的。
我不。再说你都死了，少在这时候做爸爸的贴心棉袄。杰森强迫自己注视布鲁斯，然后抬手抹了一把脸，又低下了头：“我从没爱过这个世界，可他到死都在爱。”
杰森的死是因为背叛。提姆的死是因为善意。
幽灵提姆对他微笑，张开手给杰森一个拥抱：我也爱你，世界不欠我什么。
杰森用力闭上眼，再次睁开后身边什么都没有。他感到有些温暖，可能是被透过纱帘的阳光晒了太久。
布鲁斯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善不只是空话，幸福并不只是梦想。”
杰森低低地笑着：“你我都知道，这次不存在什么不骗人的希望。*”
*《道连·格雷的画像》《荆棘鸟》《北回归线》《失乐园》《愤怒的葡萄》《汤姆叔叔的小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我从未爱过这个世界》，全部来自网络。
--------------------------------
day 14
那之后杰森就没见过幽灵提姆。哪怕他终日在大宅里晃悠，想着这个角落那个角落发生过什么。整个韦恩大宅宛如一个巨大的幻境，到处都是提姆存在的痕迹，他们都对这里熟悉得过分。
但是提姆始终没有出现在杰森眼前，杰森知道布鲁斯这几天密切观察他，提姆没有出现，或许是件好事吧。
直到这个午后，杰森走在大宅里，手里拿着一卷柔软的厚毛垫。他想起庄园里有一处长廊，有着巨大宽阔的落地窗，遇上哥谭的晴天，阳光会直直地晒进来，照得整条长廊都洋溢着温暖的太阳味儿。这里是杰森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据他了解提姆也喜欢，提姆跟他提起过洒满阳光的长廊好几次，虽然他难得回家住的时间里他们从未一起来过这儿，但杰森能想象提姆捧着他的笔电，躺在毛垫上，在暖融融的日光里懒散地处理他永无止境的文件。
他还记得长廊直通向室外花园，透过落地窗就能看到大半个花园，春夏季节在长廊里会蔓延着浓烈的花香，阿福有时会觉得熏得头晕，他会关上长廊的门，而总有人会去把门重新打开。杰森在草坪里睡着过，被布鲁斯找到，抱回房里。迪克也这样干过，达米安也是，如果不算他在被布鲁斯抱起时醒了的话，可能提姆也是吧。
杰森看到了他记忆中的长廊，他抖抖毛垫，准备把它铺到地上，他突然瞥到外面有一个人，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站在阳光下的花园里。杰森任由毛垫掉落，砸出浅浅细碎的尘埃。他慌张地去看到那人脚边，花园的地上有一道长长的影子，那人穿着他熟悉的红衬衫牛仔裤，就跟想象中一模一样，杰森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是——那个是提姆，有影子的提姆，不是之前的半透明幽灵，不是他的癔症发作了。提姆察觉到他的目光般转身，背光让杰森看不清他的表情，好像是笑了。提姆对他微微歪头。提姆的小动作之一……杰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屏住呼吸，他注视着提姆，死死盯着，杰森不敢眨眼，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跑起来，全力冲向花园里的提姆。
他忘了他和花园还隔了一块玻璃。
杰森咚的重重撞上落地窗，捂着脸跌坐在地上，他的大脑一阵晕眩，鼻子酸痛几乎掉下眼泪，杰森甚至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迅速被水汽充斥。
他隐约看到提姆慌张地向他跑来，毫无阻碍地穿过玻璃，在他面前变换成绿皮肤少女的模样，蹲下不安地说：
“我、我是梅甘，火星少女，红罗宾的队友，我是来……我来假扮提姆几天，我在练习。你没事吧？我在泰坦塔见过你，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
杰森只是盯着她，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梅甘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话语他仿佛一句都没听到。眼里被撞出的液体沿着眼角滚下，杰森缓慢地眨眼，鼻尖通红，他张嘴，开合几次，最后说：“哦。”
火星少女。对，提姆和红罗宾不能同时死亡。他早该想到这点。
傻透了。
— TBC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