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腐臭，遥远朦胧的嘀嗒声。
杰森站在黑暗里，他告诉自己这是梦，是梦，没什么能再次伤害他的。但他的腿哆嗦着往前走，加快步伐，跑了起来，开始狂奔。
嘀嗒声却离他越来越近。
不，不，不！他要离开这！他要出去！！
“…………噗咳！嗷——！”
杰森茫然地睁开眼。
睡在他身边的提姆摊成偌大一个鸟饼，正大咧咧地把脚踢上了他的肚子，然后咂咂嘴，无辜地继续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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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谁先醒》
CP：jayt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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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怎么也想不到提姆睡着了会踢被子。不光是踢被子，还会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东西，不管是枕头还是闹钟还是杰森。
如果算上昨天，这个月杰森已经被提姆踹下去三回了。而杰森没记错的话，是的，今天才十号。
第一次被蹬下去的时候杰森眼睛都没睁开就跳了起来，扑到床头握住他的枪同时大声喊着提姆。他正好做着一个离奇光怪的梦，由梦里残留在鼻端萦绕的血腥味让他肌肉紧绷，手里冰冷的金属武器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杰森几乎惊慌地瞥向提姆。
杰森就愣住了。
提姆在干什么呢，提姆一条腿伸在被子外面，横跨了整张大床，他可能是收到某些不可抗拒的牵引力，睡得整个人斜了过去，差不多按对角线那样躺着。提姆的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只剩一团蓬松的黑发指示杰森，那个踢他下床的罪犯在这儿。
罪魁祸首被受害者的大叫吵醒，哼唧着探出头，眼睛迷茫地眯出一条缝，困得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手里的枪，歪歪头闭上眼打了个喷嚏，可能感受到了腿部的寒冷，默默把腿往被子里缩了缩，一翻身裹成鼓鼓的被子包，半晌没动静，大概是又睡着了。
杰森扪心自问，他可能是被提姆一脚踢傻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样的鸟宝宝很可爱。
他知道他迟早为此时安静地重新爬上床的自己扼腕叹息。
那是一个开端，杰森早就预料到不会轻易结束，人是很难改变他的睡相的，这可以理解，毕竟没人知道自己睡着了是什么模样。
他又舍不得把提姆叫醒，哪怕是半夜被压得喘不过气也只能轻手轻脚地把提姆摆正，还总担心踢被子的习惯会让提姆着凉。
杰森偷偷地打量提姆，天很黑，他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提姆柔软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上和枕头上，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毛茸茸的。
今天的提姆好像睡得很安稳。
杰森松口气，他不动声色地往床边缘蹭了蹭，闭上眼，祈求不知道哪路神明让他今晚好好的睡个觉。
小红没准还不知道自己的坏毛病呢……杰森想着，他的意识在逐渐下沉。提姆醒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计划和点子，睡着了倒是豪放派的。
很快杰森就进入了无法控制的梦里。
是不好的梦，是他做过千百次的梦。他想从中逃离，却被牢牢地抓住，地狱攥紧着他的衣角，一点点拖动他。
杰森又回到了过去，母亲永远在酗酒，花光所有他努力赚到的积蓄，他蜷缩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脚边的剪刀闪闪发光。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无数次对他咆哮。
拿起来。杀了这个女人，让一切都终结。
杰森想踢开尖锐的金属物，但是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他也没法挪开视线，剪刀的反光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拿起来。了结你操蛋的人生。
他同样做不到。
杰森痛恨着弱小懦弱的自己，但这一刻年幼的他仿佛占据了思维的主导地位，他记起了多年前已经被他抛到脑后的感觉。没有希望，没有由希望衍生出来的勇气，他成了无助盯着剪刀看的小孩。
然后他手腕一痛，杰森恍惚中睁眼，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提姆温热地气息吐在自己的手上。
这给了他无比的安心感，他确切地醒来了，没有沉在过去的阴影中。是的，一切都过去，而他生活在现在，没什么大不了，是的，总会过去，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内心伤害。
……唔，也会有点皮肉伤害。
杰森脸上的神情复杂，他注视着被提姆死死咬住的他的手腕，龇牙咧嘴地想叹气。
真疼啊，提姆大概梦到了美好的食物吧，他的小鸟儿可能没有吃饱，这几天他们都很忙，无暇顾及自己的胃。杰森决定明天——今天做一顿好吃的安慰提姆可怜的肚子，满足他的美梦，只求这种惨案不再发生。鸟宝是不是流口水了？天哪，他的手腕散发着奇妙香味吗？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提姆的后脑勺，发丝纠缠在手指间，睡意突然就滚滚而来，杰森任由提姆叼着他的手腕，朦胧间脑子里兜转着其实也不是很疼，还有点痒。
待杰森真正熟睡后，提姆偷偷睁开一只眼，谨慎地打量杰森。他知道杰森又做噩梦了，杰森总是有着数不清的心理问题，他有时候风格粗狂有时候又细腻得要命。
提姆松开口，舌头在牙印上舔了又舔，杰森的味道尝起来好极了，他抱住那条胳膊，掖紧被角，能好好睡个觉了。
第二天杰森醒来时提姆还在睡，他的一条胳膊全麻了，杰森龇牙咧嘴地动了动，提姆抱得更紧，仿佛针扎的感觉顺着神经而上。杰森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上臂，好像这样能缓解一样。
他忍了又忍，终于低头捏住提姆的鼻子，再吻住了提姆的唇。
提姆在迷迷糊糊中失去氧气，杰森松开手，撑在提姆面前看着他醒来后先是呆了几秒，好像在开机大脑，随后眨巴着眼注视眼前放大的杰森的脸，毫不犹豫地回应亲吻。
分开之后提姆才想起哪里不对，他仍然抱着杰森的胳膊，手腕上的牙印倒是消了，顶多在虎牙的位置上有两个红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我还没有刷牙呢。”
“好巧，我也没有。”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经过四个通宵之后，杰森在中午回到了他和提姆的小屋。提姆贴在玄关上大写加粗的【进屋脱鞋】让他把泥泞的靴子留在了鞋柜旁，跌撞着就光脚走进卧室。
提姆还应该把【不准不换睡衣就躺上床】这条也大写加粗的。杰森栽到床上时满脑子胡思乱想。这四天里他滚得一身灰和泥，还湿答答的，还好这套被单不是提姆最喜欢的。提姆回来肯定要抱怨，他也许马上就会出炉大写加粗的同居守则第二十七条。
但是被柔软棉物包围的杰森满足极了，没有别的精力收拾自己，哪怕凯夫拉紧身衣勒得他胸口堵塞，夹克拉链又正好硌在腰间也无法阻挡杰森立刻陷入睡眠。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噩梦没有来打扰他。
杰森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开灯，暗漆漆的，杰森听到自己开口唤了一声：“提姆？”
没有人回应。当然啦。提姆还没有回来，他们谁都很忙，而且，普通人杰森已经死了，普通人提姆还活着，提姆比他更忙碌。
此时的杰森没有被过去纠缠，却感觉空落落的，他坐起来，把脏衣服和被单一起扔进洗衣篓里，洗完澡老老实实穿好睡衣睡裤，再把被单换成了提姆最喜欢的那款，钻了进去，继续他四天没有进行的睡觉。
提姆好像回来了。有人轻轻走进房间，是他熟悉的气息味道。杰森或许没有醒来，他对此太过熟悉。
他只是突然安心了。
再一次的，杰森从梦中惊醒。又是一个不好的梦，过去总归还没有放过他。
天已经破晓，微光透过窗户一丝丝地照进来。
提姆在他身旁，睡得四平八稳，手脚都安分地放在应在的地方，被子也裹得好好的，唇微张着，呼吸舒缓绵长。
杰森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撑起来，他额前的冷汗还没有褪去，却在提姆脸上留下一个平静温柔的吻。提姆没有醒来，只有睫毛偶尔颤动。
杰森看着，竟然就这样高兴了起来，发现自己完全记不清刚才梦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连被子带鸟抱住提姆，把脸贴在上面，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