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的晚上，跟其他时候没多少区别，提姆在整理最后一块文件，他身上的红罗宾制服只穿了一半。提姆一边盯着进度条，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交叉带，再费力地扭转身体，把背上的翅膀固定好。电脑突然滴的一声轻响，提姆抬眼看去，一个通讯请求窗口弹了出来。
他点确认时看到了被自己遗忘在鼠标旁的臂环，提姆抓起它，听到电脑扬声器尽职地传出法外者之一的嗓音：
“嘿小红鸟，这里是罗伊，杰伊说什么都要和你打电话，就——别太认真好吗？不管他说了什么。”
提姆低声抽气，他的手臂在罗伊说话时被自己的臂环勒痛。杰森，啧，前几天他们刚打过架，提姆大腿和腰侧上的淤青可以作证。而且据他所知杰森压根不在哥谭，他没啥情报能给他，也没啥……没啥正常的对话能够和他展开的。
那头罗伊已经把杰森接进来了，提姆能听到有一个略微带喘的呼吸声，他隐约觉得不对劲，杰森的呼吸不会那么沉。提姆调出了信号坐标，太棒了！外太空！意料之中，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你受伤了吗？”
提姆问，问完他就后悔了，提姆缓慢调整着臂环的松紧，再次问：“……需要支援？”
见鬼的就算杰森说是他也不能立马赶过去，提姆在心里给自己一拳，他等着杰森回答他。杰森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仿佛得思考很久才能把想说的话从嘴里放出去。提姆敲了敲通讯器：“你在听吗？罗伊说你有话想对我说。”
这事放在其他时候，提姆就应该挂了电话，利索地检查他需要的小工具是否带齐了，然后跳窗出去开始夜间活动。可是杰森不正常的行为让他无法就这样走开，哪怕他的淤青在大声抱怨。提姆皱着眉，他不喜欢这种等待。电脑又发出滴的轻响，罗伊主动退出了本次通讯。
提姆挑高了眉：“红头罩？”
“提姆，”杰森终于开口，“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是吗？”
提姆更加困惑，他用短短的嗯来回答。
让杰森继续说话简直要了他的命，提姆从不知道杰森还是个结巴：“我……我其实，你听到罗伊说的，别太认真，我想说……”
提姆的耐心被全部透支，毫无意义，他压根没听懂杰森想说什么，他已经花费五分钟在这上面，太浪费了：“我再给你十秒——”
“我爱你。”杰森说，他好像突然有了勇气，杰森在深呼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想说我爱你，提姆，你让我……该死！我渴望你能多看我几眼，我知道我没给你留下好印象……”他嘀嘀咕咕的，勇气加持失效，杰森的声音越说越抖，最后只剩下换气声，像一台高速运行的电脑风扇，被烧得呼啦啦疯狂旋转。
提姆茫然地按住耳朵里的小机器，他怀疑这玩意出了什么问题，要么这是杰森和罗伊的恶作剧，他等着想象中会出现的爆笑或者咒骂。
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听到杰森粗重地呼吸声，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提姆更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开口，试了好几次才把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杰森暴躁地吐出提姆听不懂的字眼，罗伊在安抚他，提姆敲着键盘开出一条新路线给罗伊：“杰森怎么了？”
罗伊很快给了回复：“中了魔法，他认为自己就要死了，赶在最后时刻对你吐露心意呢。”
这心意对提姆来说太沉重了，他有一会儿没法动用自己的脑细胞：“就这样？他真的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他确认自己在和谁告白吗？”
“提姆，你的重点不对，”罗伊说，他非常有经验地告诉提姆，“在杰杰鸟的世界里，他马上就要死了，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再活十分钟，最多不过半小时。他现在告诉你什么，绝对是他想要告诉你的，我相信他说了实话。”
可提姆不敢轻易相信，听听杰森说了什么，杰森说爱他！提姆——提姆的心在胸腔里咚咚咚跳得响亮，他的心想说我也是，我他妈的也爱你，哪怕你留给我的只是麻烦和淤青，我都不知道你哪里好了，杰森你个烦人精。这些话就卡在他的喉咙口，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提姆害怕如果他在这里回应了杰森……如果他答应了，他能得到的不一定是梦寐以求的恋爱关系，杰森现在不正常，谁都不知道他恢复后会怎么想，他可以轻易抛下提姆，就像他轻易开口说开始一样。提姆将一败涂地。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杰森在他右耳轻轻叹气，可怜的红头罩估计认为提姆的沉默就代表着拒绝；罗伊在他左耳威胁，他完全在帮倒忙：“好消息，这只会持续二十分钟左右，现在没剩多久了；坏消息，如果你敢让杰伊伤心，你就永久上了我的黑名单。”
就好像提姆会怕罗伊的黑客技术一样，提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自己的胳膊勒得麻木。杰森不想再等了，他疲倦地低声道：“我很抱歉……忘了这事吧。”
“我也爱你。”提姆说，让那些深思熟虑见鬼去吧，杰森足够了，杰森值得他说这句话，就算只有一小会儿，他起码拥有这一小会儿的时间。
“我听到你和罗伊的对话了，”杰森说，“别听他的，我不想最后几分钟还被欺骗。如果你不爱我，你大可以——可以……告诉我。”
“罗伊是个了不起的黑客，他能威胁我的也就这点了，”提姆闭着眼给自己勇气，他听不得杰森这样，杰森委委屈屈又强忍着的模样让他想要彻底丢掉脸皮，掏心剖肺，“但是让我心动的永远只有你。”
杰森不相信地哼了声。
“首先，你会做菜，十分。”提姆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让自己的翅膀拖到地上，掰着手指认真计算，“有经济来源，十分。长得帅，十分。腰相当性感，十分。”他开始胡扯，提姆决定起码要加到六十分，“有双大长腿，十分。胸肌饱满，十分。”
杰森短促地笑了：“很好，我可以没有遗憾地离世了。”
提姆呼吸一顿：“你不会，我保证死亡不会带走你，至少这次不会。它敢带走你，我就敢把你夺回来，我曾干过这种事。”
杰森没有回答，罗伊开口提醒：“倒计时十秒。”
“提姆，”杰森慌张地说，语无伦次，“提姆，提姆我爱你，我很高兴你在……我其实不应该告诉你的对吗？对不起，我到最后还是个混蛋。”
提姆想要拥抱住杰森，或被杰森抱住，但他只能在地球上向外太空发射信号，希望能安慰到杰森一些：“嘘，嘘，杰，别怕。”
“五秒。”
杰森听起来几乎心碎：“不，别，我们才刚开始——”
“深呼吸，杰，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在这里。”
罗伊敲响了闹钟：“到了，感觉怎么样，小杰鸟？是不是世界一片美好空气如此清新？”
两边都弥漫开可怕的安静。
“…………操，操？？我做了什么！！操他妈操他妈！！！”
提姆忍不住笑起来，杰森茫然慌张的声音给了他极大的勇气：“欢迎回到人间，杰森。”
通讯对面突然沉默了，提姆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他有些不安。杰森是不是盘算着怎么收回他说过的话，杰森可能想反悔了。但是杰森说：“你得叫我杰，鸟宝宝。”
提姆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舔舔唇，慢慢对说：“……嗨，杰。”
罗伊尖叫着连滚带爬退出了频道，从杰森那儿的声响来看，他可能愤怒地跑出了舱室。
“罗伊怎么了？”提姆问，“你怎么他了？”
杰森冷哼：“他早该在我犯蠢的时候阻止我，让他聋去吧。”杰森的声音一下子降下来，“你好呀，小红，”提姆还想说什么，可是杰森在他耳边低语，让提姆耳根子发烫，没法去注意别的东西，“等我降落到地球上后，想要个抱抱吗？提宝，我能把你抱起双脚离开地面。”
提姆干咳，他抵挡不住，不得不转移话题：“你想得都是些什么称呼，杰森，你是怎么把人叫出花样来的？”
杰森跟他掰着手指：“提米，提宝，鸟宝宝，小红，四个，不多。”
“你漏了最开始的那个。”提姆提醒道，虽然他不喜欢那个。
杰森自己也不喜欢那个了，他现在是恋爱中的傻子：“好吧，那个不算，不过可以再加一个，我的小男朋友，总共五个。”
恋爱中的傻子二号说：“……唔，是你在叫我吗，陶德-德雷克先生？”
—— END ——
